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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近朱者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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秀水鎮上的行知書院,近日出了一件大事,劉夫子珍藏多年的典籍莫名其妙丟了。

那幾本書本放在劉夫子臥房的床下,還嚴嚴實實的上了一道鎖。

每日都拿出來看的劉夫子,那天就只看到一只空匣子,裏頭的書竟不翼而飛了。

這事可不得了了,那幾本書可以說是劉夫子的命根子,日日都要拿出來觀摩的,當天晚上就查了全書院學子們的屋子。

若是外面的賊不可能會知道他床底下有那個裝書的匣子,更不可能不將枕頭旁邊的一袋子錢拿走。

只是搜遍了全書院所有的犄角旮旯,連用來堆放廢棄書桌的雜物間都翻了個遍,也沒找到那幾本被翻毛了邊的舊書。

劉夫子這幾日看誰都像偷書的賊,瞇著一雙小眼睛,一手背後,一手捋著自己的胡子,在講堂上轉來轉去。

馮子都感覺自己快被李夫子繞暈了,他幹嘛總盯著自己,不應該盯著愛看書的那幾個書呆子嗎?

“夫子,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!”

劉夫子是書院最愛較真的夫子,他要是認定一件事,不達目的決不罷休,如今被他盯上了,可不就讓馮子都渾身不自在麽。

“無事,你繼續背!”

馮子都真是有苦說不出,誰不知道整個書院就數他學問最差,剛講完的新篇章,他哪裏就能背的下來。

“您那書本子我真的沒見過!”

劉夫子瞪圓了眼睛,“馬上就要秋闈了,你連一篇千字的詞句都背不下來,還怎麽參加科舉?”

平日跟馮子都玩得好的幾人,哄堂大笑起來,就他還參加科舉呢!

回到臥房,馮子都扔了手裏拿著的幾本書,四仰八叉躺在床上,盯著帳子上一個不知什麽時候刮破的洞。

他就需要一個這樣的洞,能從這書院裏出去,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。

“嘿,你也有臉皮薄的時候啊?”

馬利將身上的衣衫脫了扔過去,那衣衫剛好展開蓋在馮子都臉上,他吃罷飯在院子裏跑了兩圈,如今那衣衫上滿是汗水。

馮子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,也並未扯下那蒙頭蓋臉,滿是汗臭的衣服。

“怎麽了,你還真的生氣了?”

陸景深跟在馬利身後進來,先給自己倒了杯水,正欲再喝下第二杯,被床上一躍而起的馮子都奪了過去。

馬利如今天天跟著陸景深習武,身子骨比幾年前強健了不少,瞧見馮子都滿是肥肉,圓滾滾的身體,忍不住想跟他比試一番。

倆人酣暢淋漓的打了一架,弄得屋裏亂糟糟的,最終還是馮子都用自己滿身的肥肉,壓倒了馬利。

陸景深從外面回來,對著地上的倆人,皺眉,“誰收拾?”

“他。”

“他!”

倆人異口同聲的指著對方。

馮子都從馬利身上翻了下去,慢悠悠道,“你輸了,你去!”

“好,我去!”

馮子都坐起來,不解的看著齜牙咧嘴的馬利,“他輸了,為什麽還這麽開心?”

陸景深斜斜瞪了一眼馮子都,這麽個壯實的身板,居然跟馬利打成個平手,他也不害臊?

“我知道了,我讀書不行,現在估計去參軍都沒人要我了!”說完,又仰面躺在了地上。

陸景深收拾自己的東西,將桌子上的一本雜記揣在了懷裏。

“景深,你要回家?”

“嗯,我娘托人給我帶話,讓我有時間回去一趟!”

馮子都立馬從地上起來,拍了拍身上的土,“我跟你一起回去?”

劉夫子最近有些懷疑他,讓他暫時離開書院避避風頭也好。

馬利扔了手裏的雞毛撣子,“我也去,上次嬸子還說要給我做桐皮面呢!”

三人到鎮上趕了輛驢車,馮子都翹著二郎腿,“你們說,我看著像是會偷書的人嗎?”

“你不想,偷回去你也看不懂啊!”馬利變了聲調,又開始取笑馮子都。

“景深,你說!”

陸景深合上手裏的書,“有句話叫近朱者赤,你跟我在一起這麽久,若是身上還有痞氣,那就是我的問題了!”

“那劉夫子為什麽總是盯著我?”

“這你都要問景深,你腦子裏都是漿糊嗎?很明顯,劉夫子是掌握了證據!”

“可我真的沒偷過書,我就是去他屋裏把他的椅子腿切了,只是想讓他摔一跤,可他也沒發現啊!”

“哦,難道是有人去告狀,肯定是李遠山!他一直看我不順眼。”

馬利挑了挑下巴,“嗯哼,明白了?”

“不對啊,既然劉夫子懷疑是我,他怎麽還肯放我出來?”

“當然是書已經找到了。”

“怎麽找到的,我怎麽不知道?”馮子都轉身,盯著馬利。

馬利指了指陸景深。

“是劉夫子自己放錯了位置,現在沒事了。”

馮子都見陸景深已經攤開了書,繼續讀了起來,只好扭頭和坐在後邊的馬利小聲嘀咕。

......

“齊嬸子,寧娘?”

姜寧還沒打開門,大黃、二黃興奮的直接從門下鉆了出去。

兩條狗不知怎的,最喜歡馬利,這會兒高興的將人撲在了地上,伸著舌頭舔他的臉。

“他大概就是因為長得像一根肉骨頭,才這麽招大黃、二黃的喜歡!”

馮子都酸溜溜的朝著姜寧說道。

誰知,大黃像是聽到了他的話,從馬利身上站起來,圍著馮子都開始搖尾巴。

他竟然真的從衣袖裏拿出兩塊肉,成功的把大黃二黃從馬利身上引了過來。

陸景深笑著搖了搖頭,他就知道馮子都一身的肉不是白長的,身上隨時都有吃的。

“進去吧!”

“娘去桑樹林了,這會兒還沒回來,你?”姜寧接過陸景深手裏的包袱,沖著站在院子裏檢查蠶絲的男人問道。

“娘讓我回來的。”

他身量比三年前高了不少,肩膀也寬了很多,好像也比那時候更加沈默了。

“這個給你。”

姜寧接過那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冊,她學了三年多的字,雖然寫的不好,但書基本都能看得懂了。

“謝謝!”

馮子都和馬利倆人跟大黃、二黃玩的不亦樂乎,沒發現這邊詭異的氛圍。

“我去做飯?”

“嗯。”

姜寧走後,陸景深拿起笸籮上的一個蠶繭,橢圓的拇指大小的東西,外邊纏著雪白的蠶絲,裏面睡著一只會蠕動的蟲。

他忍住身上不斷傳來的顫栗,撚了一條絲出來,柔軟的絲線纏繞在手指上,有一種溫暖又安心的錯覺,就像姜寧給他的感覺。

桌子旁邊放著一個本子,上面歪歪扭扭寫了滿滿一本子的字,他拿起來。

好像是她在研究繅絲的方法,上面還畫了幾個不同大小的蠶繭。她的畫技實難恭維。

如若不是旁邊就擺著一堆的蠶繭,他大約以為她在本子上滴了幾滴墨汁。

縱然塗畫的潦草,也能看出她的認真,其實她做事還是很有條例的,幾種不同的控制蠶絲品相的因素,她每次只變一種,嘗試到極致,再換另一種因素。

無疑這是個最覆雜難做的辦法,卻也是最有效的辦法。

看本子上的記載,她應該已經嘗試了不下百種方法。

有時候陸景深都好奇,她哪裏來的那股子堅韌的倔勁兒,豪不浮躁,就那麽一點點耐心細致的做,直到最後達到目的。

齊氏背著一筐子山杏回來,看到站在院子裏的陸景深,不禁加快了腳步。

許久沒見兒子,她摸著兒子健壯的胳膊,眼眶裏泛起了淚花。

“娘?”

齊氏連忙逼退眼裏的淚花,“我沒事,就是知道你快應試了,擔心你,現在看到你,放心多了!”

“嬸子,有我們和景深一起呢,您別擔心,他在書院吃得好穿得暖,學問也好!”

馮子都上前一步,寬慰齊氏,只是他腳下的兩條狗,汪汪的沖著他手裏的肉塊叫個不停。

這話說出來,不太令人放心。

“坐吧,快,娘給你們洗幾個山杏!”

其實野山杏酸的很,也就農家人會直接吃,講究的人往往都是削了皮,在蜜水裏煮軟再曬成幹,做成蜜餞。

齊氏見陸景深每次走都要帶幾罐子酸甜的蘿蔔幹,便以為現在的孩子們都愛吃酸。

將山杏洗幹凈,就直接端了上來。

馮子都嘴饞,先拿了一個,一口咬下去,又酸又苦,不敢當著齊氏的面吐,只好含在嘴裏。

“這次回來,在家住幾天?”

殷切的望著陸景深,自然是希望他多住幾天。

“家裏真的沒事?”

齊氏將姜寧晾好的蠶絲都收起來,“家裏這麽多人,能有什麽事,你放心。”

“子都和馬利也留下來,現在家裏地方大了,不怕住不下!”

馮子都自然樂意,連忙應承下來。

家裏好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,齊氏都多吃了半碗飯。

連大黃二黃吃完飯都沒有出去,窩在陸景深腳下,聽齊氏講桑林的事。

“您養的蠶真長這麽快?”聽到齊氏說一個月就能養成一批蠶繭,驚訝的問道。

“這蠶啊,也得分年齡,大的愛吃什麽樣的桑葉,小的又愛吃什麽樣的葉子,隔多長時間餵一次......”

齊氏足足餵了三年的蠶,有自己摸索出來的方法,也有從別人那裏學來的,一談論起種樹養蠶,就有說不完的話。

馬利讚到,“您真厲害!”

齊氏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手,“這不算啥,就是熟能生巧,我跟寧娘學的,她最聰明了......”

直到姜寧端了飯菜出來,齊氏還在誇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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